有的图像又大又长 🤪⸺张永基个展

文:高航

“复制、剪切、粘贴、搜索、合成、筛选。这些技术的存在并不是媒体所特有的, 而是媒体作为计算机数据的身份所带来的结果。我把这类在计算机中使用的技术手段称为操作(operations)。……虽然操作嵌入在软件中,但这些操作不依赖于软件。操作不仅可以在计算机上使用,而且在现实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。操作不仅是一种使用计算机数据进行工作的方法,而且成了计算机时代通用的工作方式、思维方式、乃至计算机时代的存在方式。”——列夫·马诺维奇《新媒体的语言》

艺术家张永基的创作一直以数字图像为主,他长期与数字图像生产与处理打交道。如果根据马诺维奇的定义,我们似乎可以称他为数字图像的「操作员」(Operator),这次展出的作品则集中体现了他基于自身经验而对图像“操作”工具的使用。

《巨人》使用了“变形拉伸”工具,他极端地改变图像的比例,将两幅一男一女的图像变得难以辨认,就像鼠标在拉伸操作时不小心滑动过度。若想要还原图像,观看者则需要对着它拍下一张“复制”的照片,再次使用这一工具使其恢复“正常”。

这种“错误”地使用图像处理工具的“反操作”逻辑不断出现在他的作品中。修复工具在处理人物图像的过场中是一项至关重要的操作。它被用来处理我们认为的瑕疵、干扰和无关紧要的信息。而《一张肖像的修复过程》所修复的并不是有问题的数字信息,而是现实世界中产生的破损。

这些修复/舍弃的东西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,这一操作如同按下马桶的冲水键,将不想看到的“污秽物”排除在视线之外。但在《肖像0号》中,被冲掉的是作为人像主体的脸部信息,剩余的是一团混乱的现实。

同样的操作出现在《花与床》的图像中。色情图像中的人类主体被软件移除,留下的是看似无足轻重的“剩余物”背景——床。同样作为“剩余物”的还有形似花的一团团纸巾。这可以看作是消费图像的身体行动(operate)后的产物,抑或可以视作图像消费人类身体的剩余物。身体不仅在数字信息层面上被抹除,在实体层面上同样被图像所操控。

这些作品将隐藏于当代图像生产之后的身体消耗展现外化出来。作为文化生产者的“操作员”,通常只需要使用软件工具而被固定在一把椅子上,选择屏幕上的操作界面。这些看似简单的操作在某些条件下会造成对身体的极端使用。张永基将这些消耗以现实的身体行为显现出来。人的行为成为了图像出现的蒙板(《扫描》),而拍纸的动作则是图像消失的触发器(《拍拍公仔纸》)。

文本同样没有逃脱图像化的命运。通过截图工具,文本变成了一条条长图,散布与传播在社交网络之中。张永基在《望京炮王》中虚构了一套基于网络事件而来的叙事,当我们观看这些聊天记录的时候,看似文本的阅读其实也是一种对图像的理解。

聊天记录的修改变成了一种图像处理工作。伪造的证据激起了我们对真实性的疑虑,或者换句话说,在图像的消费过程中真实性在不断地消解。方便快捷的工具使得图像的真实性变得可疑,图像逐渐演变成快消品,真实性从而不再那么重要。信息即是图像本身。

技术的便利看似弥合了专业与业余分野,但专业的权威隐藏在给予的现成的选项中。信息透过一个个给定的滤镜(fliter)进行筛选。最近由于人工智能而暴露出技术的偏见已不少见,我们也不禁反思这些现成的“操作”是如何形塑我们的思维、甚至存在?

关于这个时代的图像现状,我们可以在《我一句啊你一句》的宣言中寻找。静态的人物图像在人工智能的操控下张嘴说话。仿佛身处课堂之中,几十张来自互联网的人像跟随着艺术家的图像一句句朗读宣言。隐藏在这背后的控制与操作,似乎是对数字图像生产过程的一种隐喻。宣言和教导的模式,如同软件给予的操作选项,我们跟随软件的步调,亦步亦趋地调整。

你可以把这场展览当作对于数字图像的一种教学。当然,你也可以不必跟随我们的“操作”。

展评:Artforu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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